野菜香

储琼

野菜香


     野菜是一种普通的植物，它不与庄稼争肥，不与百花斗艳，在生活的边缘生生不息，温饱年代，自荣自枯，清白了一个个春秋。苦难降临，才悄悄地撞入人的记忆，就像被忘却的村妇，只有当丈夫身心疲惫回首家园时，才发现老房子里，仍有她升起的炊烟和守望的灯盏。这令人想起山间那些隐隐约约的野菜，仿佛就是《朋友》的歌声，在无人处随风摇曳，摇老了乡间的岁月，摇远了那些曾经的故事。

     记得童年时期，每当烟囱里的饿意缓缓上升并笼罩村庄的时刻，野菜就在我家的大铁锅里哼起苦难的歌谣。年轻的母亲添完最后一瓢清水，塞完最后一把山柴，便操起针线扯长乡村绵绵的时光。炉火映红了她的容颜，沸水声应和着她的呼吸。母亲的心事开始在鞋底上密密麻麻起来，构思出全家人又一年的征途。菜香中，我发现母亲正像一株温馨的野菜，一点点地生长着山村的坚贞与宁静。倚着灶角，父亲的忧患在旱烟斗上闪闪烁烁，当岁月的沧桑随烟味渐渐淡去，父亲开始在母亲对日子的筹划声中打盹，他身上的汗香裹着野菜的芬芳阵阵扑鼻，弥漫整个小屋，隐约中，我感到父亲的梦连着菜根。稍后，随着母亲一声“开饭喽！”的呼喊，农家小院的时光顿时热气腾腾。在一片锅碗瓢盆的交响中，野菜像最优美的文字被全家人品尝。兄妹们的紧嚼仿佛在叙述童年的幻想，父亲的大嚼仿佛议论岁月的艰难，而母亲的细嚼慢咽宛如静静抒发她满腹的关爱。那时我总是吃得肚子胀痛，摸摸溜圆的肚皮，仿佛触摸到一股缓缓上升的力量，触摸到活着就是美好的观念。

     随着年龄的增长，野菜的份量越来越重，蹲在父亲的影子里，吃野菜成了一个确立生活观念，寻找生存勇气的过程。将苦日子与野菜一道咬碎，咽下野菜，就等于把苦难甩到身后。伴随牙齿的韵律，舌头逐渐生动起来，像菜根在发芽，长出嫩茎，茎上又绽开美丽的花朵。野菜的余味也如乡村期盼的目光，缠绵而悠远。恍惚间，野菜成了“福兮祸之所伏，祸兮福之所倚”的哲言，耐人寻味。闭目细嚼，仿佛体会人生的真谛：苦甜皆由心生，佛说：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，其实是教人从生命开始就学会忍耐，因为忍耐是人生最持久的动力，学会了吃苦，甜就无处不在了。从那时起，我就认准多姿多彩的人生舞台确实需要野菜的点缀。

     回首吃野菜的岁月，越发感到野菜虽不能给人味觉上的刺激与享受，却给人以营养和希望。吃野菜的年代可以干平凡的事，譬如：生产劳动、养家糊口，也可以从事伟大的创举，譬如：长征、缔造国家，但那个年代却少有人纵情声色犬马，所以野菜喂养了朴实与坚强的意志，更喂养了一种活法：从贫瘠处扎根，不求与人同甘，却能与人共苦。故尔吃野菜能让人的灵魂从菜根上连接大地，走稳人生的每一步。

兰馨

写的真好，引起了俺相同的回忆……

流浪de猫

有时候味道可以造就一段回忆。包括食物。

麦田詹远

小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去摘野菜了

往事如风飘

想起儿时的乐趣！